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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錄從長沙走出的“文和友神話”,起于洶涌人潮。
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是,長沙海信廣場的超級文和友當時為了爭取租金優(yōu)惠,談了個條件,每天為商場帶來不少于1萬人的客流,計算方式是數筷子。最后,以排隊出圈的文和友超額完成了這個任務。
2020年長沙文和友接待人次約1000萬,節(jié)假日期間,排號幾千上萬桌是常態(tài)。
從一家大排檔起家,在單體餐飲門店獲得成功后,文和友開始以品牌IP為方向構建大型綜合餐飲文化集團。從賣小龍蝦到賣文創(chuàng)空間,打造出長沙超級文和友后,這家公司在資本助力下又相繼在廣州、深圳落子布局。
廣州、深圳的超級文和友開局也是以人氣著稱,“取號3萬桌”“排隊500米”,但是此后高開低走、水土不服。
今年6月B輪融資后估值達到100億人民幣的文和友,還有更大的計劃:5年內開出20家“城市文和友”(也就是超級文和友),覆蓋所有一線城市,南京、昆明等地的文和友已經在規(guī)劃設計中。
文和友的故事很多,野望很大,但它的面目仍然不夠清晰,廣州、深圳文和友的客流困境還沒解開,面對如此高的估值,它不得不回答一個問題:離開長沙后,還能復制超級文和友嗎?
文創(chuàng)外衣下,商業(yè)地產的底色?
人人都知道文和友,人人都說不清文和友。
85后創(chuàng)始人文賓的創(chuàng)業(yè)故事,在文和友出圈后被反復提及。5000元成本,路邊攤起家,2011年到2016年,文賓先后做了油炸社、龍蝦館、大香腸、臭豆腐、MāMāCHÁ等多個餐飲品牌。
直到超級文和友爆紅后,作為國內餐飲消費重鎮(zhèn)的長沙,掀起了一股“文和友風”。各大餐飲品牌紛紛改頭換面,在門店裝修上走起復古懷舊風,甚至不惜犧牲寶貴的餐位,設置專供拍照打卡的區(qū)域。
文和友是怎么發(fā)現這個流量密碼的?其實源于一個意外。
2017年,面積1400平方米、年營收一億元的文和友杜甫江閣店因舊城改造得拆遷,創(chuàng)始團隊為了不流失周圍的熟客,在原址周圍畫了一個圈,最后看上了附近的海信廣場。
但在談判過程中,商業(yè)地產由來已久的招商潛規(guī)則讓文和友管理層吃了癟,作為本土品牌,要入駐海信廣場,他們必須拿出比星巴克、肯德基、優(yōu)衣庫等“高大上”洋品牌高得多的溢價。
于是就有了前文所說的協(xié)議,海信廣場提供足夠多的改造面積,文和友團隊必須得證明自身具備足夠的客流吸引力。最終,文和友以懷舊為主題,復原了老長沙街景,構筑了一個“復古沉浸式美食城”,匯集了市井美食、各派小吃,其中也包含文和友自身孵化的餐飲店。
在創(chuàng)始團隊口中,這是一場頗具戲劇化的轉型,讓他們從餐飲中衍生出更高的文化價值,“這個城市有文和友,和沒有文和友要有非常大的區(qū)別。”
作為餐飲店而言,超級文和友2萬平米的坪效其實并不如此前1400平米的杜甫江閣店,“但是那一個多億干得再好,也只是一個生意特別好的飯店。”文和友CEO馮彬接受采訪時曾如此回答。
雖然文和友將自身定義為文化公司,但在不少業(yè)內人士看來,文和友更像是披著復古外衣的美食城,主營業(yè)務仍是餐飲,短時間內的快速出圈只是恰好踩中了國內消費市場的國潮風,以及短視頻傳播營銷節(jié)奏。
走紅后的文和友,自然也吸引了資本的目光。
馮彬曾透露,過去10年,主動找上來的投資機構就有上百家。不過文和友真正與資本加速融合是2019年后。2021年文和友完成B輪融資,估值達到100億人民幣,背后匯集了紅杉中國、IDG等頭部投資機構。
借力資本,一定程度上是文和友想要走規(guī)?;瘮U張之路。這是常見的商業(yè)路徑,本地孵化爆款,再復制到全國。
2020年起,主打差異化城市運營策略的文和友,先后向廣州、深圳擴展。按照計劃,文和友要在5年內,開出20家“城市文和友”(也就是超級文和友),覆蓋所有一線城市。同時,進入二、三線城市,計劃開1000家面積減小的文和友標準店。
雖然披著文化創(chuàng)意的外衣,但內核仍與商業(yè)地產無異——找棟樓,做裝修,招商戶,搞營銷。
而一個超級文和友的落地,需要通盤的裝修、設計,前期投入成本巨大,長沙文和友擴張投入了2億元,廣州超級文和友光是前期與商場的協(xié)調、溝通設計方案就長達12-18個月。
多地規(guī)?;瘮U張,除了依靠資本助力,還需要有穩(wěn)定的現金流做支撐。那么,文和友有足夠的能力匹配野心嗎?
起于客流,困于客流
資本看中文和友的,不僅是文創(chuàng)+餐飲的新玩法,更是其背后超強的客流吸附能力。
不過起于客流洶涌的文和友,也困于客流。
長沙海信廣場的超級文和友開業(yè)后,每天的進客流量達到1萬人次以上,翻臺率最高可以達到10桌,排隊時間平均3小時。
從長沙出走的文和友,先后落地廣州、深圳,剛開始都因為排號數萬桌,隊伍百米長,登上熱搜,但是相繼高開低走。
廣州文和友在開業(yè)三個月后,客流迅速下滑,不用排號也能直接落座。今年4月開業(yè)的深圳文和友,帶上了長沙另一大王牌網紅餐飲茶顏悅色前來助陣,試圖以“更大”“更純粹”“更符合”等諸多全國第一的標簽,一掃廣州的陰霾,但歷史再次重現,如今深圳文和友門店客流下滑明顯。
廣州和深圳兩地文和友的境況,說明客流對于文和友也沒那么簡單。
超級文和友前期設計、規(guī)劃、裝修投入巨大,還有不少空間要還原城市老街場景,做景觀,店坪一定不會太高。所以,在商業(yè)模式上,文和友主要和入駐的店鋪進行收益分成,大部分店鋪沒有租金、物業(yè)費,文和友對商鋪收益進行20%-30%的分成。此外,也有少部分店鋪收取租金和物業(yè)費。
文和友引入的餐飲以市井小吃為主,小吃的客單價不高,此前文和友透露人均客單價保持在100-120元左右。文和友主打的沉浸式餐飲,現場才是主場,無法通過外賣做過多的收入延伸。對于入駐的商鋪來說,只能通過更大的客流量和更高的翻臺率來保證每日銷售流水。
長沙超級文和友翻臺率方面平均每天8.5桌,這個翻臺率數據,比2017年與2018年處于高峰期的海底撈,每天5次左右的翻臺率要高。不過這跟小吃的特性也有關系,相比正餐,小吃的翻臺更快。高翻臺、高客流、低單價,形成良性循環(huán),最終長沙店提前7個月盈利。
但廣州、深圳文和友開業(yè)時間剛滿一年,或不到一年,客流量下滑后,商鋪營業(yè)壓力明顯增大。這些商鋪又大多是非連鎖的本地老字號,應對客流的不確定下,廣州文和友不少本地餐飲最終選擇了撤店。
對于文和友來說,無論包裝上什么外衣,餐飲界迪士尼也好,沉浸式餐飲也好,客流都是最為關鍵的生命線。為了吸引客流,文和友必須講好IP的故事,花重金打造大型懷舊文化空間。但是在文化共鳴上,湖南創(chuàng)始團隊竭盡心力打造的本地特色文化符號,也未能真正得到當地人的認可。
更多前往文和友的是打卡拍照的外地游客。馮彬曾分析過超級文和友的客戶群體,35歲以下占70%,女性占70%。這種拍照獵奇之后,很難說本地人對這樣的空間有多少重復消費。
一切現象都在說明,文和友還并沒有真正實現自身的影響力復制,而這背后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,文和友這個IP本身,還不足以形成它所想象的那種吸引力。
超級文和友,難復制
文和友能否真正建立起自己的商業(yè)大廈,取決于其能否進行自我復制,以當下局面來看,這可能是個無解的問題。
在它面前,有兩座難以逾越的大山。
首先是文創(chuàng)行業(yè)差異性和商業(yè)地產標準性的矛盾。
超級文和友爆紅背后,最大的依托在于其文創(chuàng)上的差異性和獨特性,這恰恰是與商業(yè)的標準性相悖的。很多人都會忽略,文和友和長沙這座城市之間存在深刻連接。戲稱自己為“坡子街王家衛(wèi)”的文賓,和同樣身為老長沙的創(chuàng)始團隊,對于本地文化的深刻理解與情感,才是孵化出超級文和友的關鍵。
模式可以遷移,但地域文化不能復刻,從消費者的飲食習慣、生活方式到記憶情感,都是大相徑庭的,它并不被扁平互聯網和流行趨勢完全統(tǒng)一。
國潮、懷舊風是顯而易見可復制的風格,但它本質是屬于公域流量,所有人都可以做。文和友在廣州和深圳的影響力失效,說明國潮也只能作為網紅效應的發(fā)動機,而不能作為立身之本,它是必要不充分條件。
這也意味著,文和友唯有在長沙才是“超級文和友”,一旦去了外地,就是一家叫做“文和友”的普通商業(yè)地產公司。
其次是文和友并未建立一個具備長效生命力的通用文化IP。
文和友曾經表示,“我們是一家文化公司,我們的愿景是做中國美食界的迪士尼。”要成為“中國美食界的迪士尼”,那文賓就不僅得做“坡子街王家衛(wèi)”,更要成為“中國美食界王家衛(wèi)”。
作為長沙本土生長出來的一個文化餐飲IP,超級文和友在構建過程中,從一磚一瓦、各類海報,到本土經營多年的老店入駐,各種人情味濃厚的NPC,極具地方特色的小吃菜品,渾然一體,再現了70、80年代老長沙腦海中的記憶,這是文賓團隊在長沙幾十年的沉淀和積累,也是本地商戶、本地消費者共同構建出來的一個品牌。
某種意義上而言,超級文和友是一個多方共謀的集體作品,這是它得以成為長沙城市文化地標的根基,也注定它本質上就無法在外地重現。
地方文化符號成就了它,也局限了它,不像星巴克、海底撈、肯德基,消費者不關心它們來自哪里,它們更普適更能融入當地。
所以文和友要走向全國,就必須得建立一個超出長沙地域文化之上的內容內核,讓其它地方的消費者也能去擁抱它,就像迪士尼能夠打通不同膚色、不同文化一樣。
就目前而言,文和友所提到的城市價值、商戶價值、客戶價值,更像是出現在政府規(guī)劃、學者論文或媒體文章中的宏大概念,屬于立意頗高的角色扮演,這或許是當年那個在路邊擺攤的“坡子街王家衛(wèi)”心中的理想,但顯而易見,在商業(yè)現實和宏大理想之間,還未能構建起一個清晰的橋梁。
至少現在,文和友一直是在地方文化歷史里淘金,它既是那個拿鋤頭的人,又是那個送水的人;既想做出自己的原創(chuàng)IP,又想做成地方特色文化餐飲的平臺。
文和友,可能自己都看不清自己。而真正的超級文和友,只有一個。